莫高窟的492个洞窟,有些门扉紧闭,隔离了外界好奇的张望。
洞窟里绘制的佛国世界正在逐渐消隐:神色安详的人物面孔发黑变色;双手托捧的奇珍异宝翘起鳞片;飘然下垂的柔软丝绦凸起了一个个小圆点……
200多个需要抢救修复的“重病”洞窟,只能闭门谢客。
一代代敦煌人正在与“病魔”开展长年累月的斗争,保护研究所研究员、修复技术研究室主任樊再轩带着一个装满工具的提箱,在画壁旁伫立了36载。
石窟外的喧嚣和浮华与他无关,寂寞是他最忠实的伴侣。
樊再轩说,时间为莫高窟注入了持续的魅力,但莫高窟的敌人也是时间。我们这些修复者唯一能做到的,就是与毁灭对抗,让莫高窟保存得长久一些,再长久一些。
1.面壁而坐 苦练手上功夫
1981年3月的一个夜晚,一辆大巴车在甘肃敦煌鸣沙山下的一条土路上缓缓行驶着,经过将近一天的劳顿,乘客们的脸上带着疲惫,但眼睛里还闪烁着几分期待。
车上大多是20岁左右的高中毕业生,他们是被敦煌文物研究所(敦煌研究院前身)从酒泉地区招考来做“业务干部”的,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茫茫戈壁、大漠黄沙。
19岁的樊再轩也在他们中间。坐在车上,昏昏沉沉,风掠耳边,他听到了若有若无的铃铛声。
面对笔者,他透露了当时的所思所想:“觉得那个声音特别神秘,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召唤我,恨不得早点儿到,去看看。”
第二天清晨,天刚蒙蒙亮,兴奋得一夜没睡好的樊再轩摸到了铃音传来的地方。
“看到那些壁画、彩塑,我的脑子瞬间蹦出一个成语——精美绝伦,觉得一脚踏进了宝藏里。”樊再轩说。
如今,铃铛依旧挂在莫高窟的标志建筑九层楼的屋檐下,楼里供奉着世界上最大的室内石胎泥塑弥勒佛造像。在敦煌扎根了半辈子的樊再轩,穿梭于洞窟间36年,铃音伴他来来去去。
1981届新人到达后,为了早日弥补人才断层问题,所里立刻开设了培训班,精通艺术、历史、考古的老专家轮番上阵,用了三四个月,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。
他们希望,小姑娘小伙子们能早日接过衣钵,守护这块文化瑰宝。
就是在这个时候,樊再轩展现了在化学、物理等学科的天赋,文物保护室的李云鹤、段修业等人看他是棵好苗子,课程一结束,就带着樊再轩修壁画去了。
在那个大批游人尚未到达的时代,莫高窟已经病害累累:大片大片的画作成块脱落、零落成泥;几个世纪前的错彩缕金黯淡、碎裂;长袖善舞的飞天脸上仿佛起了“疱疹”;宁静的表情变得怪异、扭曲。
1600年历史,492个洞窟,45000多平方米壁画,这里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、内容最丰富的佛教艺术圣地,漫天花雨与诸位神佛亟待人间的拯救。